“女性的平均工资比男性低，是由于性别歧视还是女性的能力的确不如男性？女性高管数目远低于男性，是由于职场的性别歧视还是女性本性温和而不愿竞争？”

人类社会存在普遍的性别偏见，即男性比较强势而女性较为顺从。而在人们的印象中胜利者往往具有鲜明的雄性特征，而失败者则被通常标上雌性特征。心理学研究证明，性别偏见与人们对强弱竞争者印象的潜在相关性会影响不同性别在竞争中的表现，男性在面对女性竞争者时会变得更加好胜，而女性在竞争中面对男性时会更为被动。然而由于一个人的性别和其它与生俱来的特性（如能力和偏好）无法在实验中做到有效分离，这一类的实证研究面临不少挑战。

上海交大上海高级金融学院（高金）市场营销学教授陈歆磊，在其研究中利用实证数据证明了在竞争中男性的确受性别偏见的影响，在与女性竞争时成绩会有所提高，而女性通过掩盖或误导自身的性别信息，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性别偏见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篇由陈歆磊教授与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市场营销学副教授曾小铧，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系主任、教授张诚合著的论文“Does Concealing Gender Identity Help Women Win the Competition?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into Online Video Games （隐瞒真实性别会有助于女性在竞争中胜出吗？一个基于线上游戏的实证研究）”近日被营销领域国际顶级期刊Marketing Science接受，将于近期发表。该期刊属于UT-Dallas经济管理类24本国际顶级期刊之一，也是Financial Times 50本商学院顶级期刊之一。

性别差距（gender gap）是人类社会广泛存在的现象，尤其是在劳动力市场，例如男女收入的差异，晋升机会的不同，以及女性在管理层的稀缺等等。这些现象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与讨论，但是研究起来却面临不少困难。

“因为性别差异可能由多种因素导致，例如男女在能力上的差异，投入的不同，对竞争的偏好不一样，以及社会最关注的性别歧视问题等等。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让问题变得非常复杂，给数据分析带来很大困难，常规的实验手段也经常难以奏效。”陈歆磊坦言，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已经持续了多年，但受制于现实条件，迟迟无法深入。网络游戏等虚拟世界的盛行给这项研究带来了新的契机，他们通过以国内近年盛行的一款网络游戏的玩家数据作为数据样本，研究性别偏见如何导致性别差距。

在虚拟世界，玩家通常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性别。而出于各种原因，玩家们常常会通过虚拟身份掩盖甚至误导旁人对自身性别的认识。例如在游戏中，很多人会选取相反性别的虚拟名字。尤其是女性，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骚扰，经常会在游戏中使用男性虚拟名字。于是每个人就有了两个性别：真实性别和虚拟性别，而这两个性别往往不同。这就产生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游戏中两个玩家互斗，如果其中一个玩家今天用男性虚拟名字，明天用女性虚拟名字，那么对手的成绩是否会有所不同？

陈歆磊和合作者对这款游戏中23000多个参加一对一PVP互斗的游戏角色数据进行了详细分析。这些游戏角色中有20144个是独立玩家，其真实性别男性占比85%，女性占比15%。而在游戏中，有三分之一男性选择女性虚拟姓名，一半以上女性选择男性虚拟姓名。

据统计，43%的PVP战斗发生在两个虚拟男性之间，16%发生在一个虚拟男性和一个虚拟女性之间，2%发生在两个虚拟女性之间，剩余的是与中性虚拟性别的竞争。考虑了一系列自我选择(self-selection)的因素后，研究者证实了男性的表现的确受对方性别的影响。在和虚拟女性互斗时男性的游戏成绩会有所提高，即使对方实质也是男性，而女性似乎不受对手性别的影响。这些发现表明，性别偏见确实对女性产生不利影响，尽管这种影响是由于男性对性别偏见的直接反应，与女性并不直接相关。

这篇论文不仅为解释性别差距提供了新的证据，而且为这一类社会差距（social gap）——性别差距是社会差异的一种——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方法。鉴于人类社会和经济交往将越来越多地发生在虚拟世界，如果人们的决策会受到虚拟身份的影响，那么此思路可以被广泛应用于该类研究。此外，由于性别偏见普遍存在于人们的实际生活，这项研究结果还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例如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发现互斗的结果和玩家的活跃度，留存率以及花销都直接相关。由于性别偏见而遭致不利影响的一方在留存率和花销上都呈下降趋势。

性别偏见的问题应该如何解决？文章显示隐藏性别可以帮助女性减弱这种不利影响，从而缩小人际竞争中的性别差距。但是这对于女性公平吗？作者对此提出两个建议：首先是教育公众认识到这种性别偏见的存在。研究证明，当知晓偏见的存在时，人们会主动纠正自身的行为。其次，偏见的作用往往是在人群中作区分，因此为了对付偏见，可以努力创建大家共享的集体身份，从而有效克服偏见。陈歆磊表示：“希望通过我们的研究，能让大家意识到性别偏见的客观存在并主动自我修正，减少偏见，同时通过加强群体协作打破偏见壁垒，逐步消弥由于偏见造成的性别差距。”